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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错罪(四)

星域,维诺卡星系,中银星,第十二区,彼得.萨米基高级住宅区,若门集团最高总议长宅邸。

伴随着整座宅邸的管理系统被强行启动,仆人们也在对拉克.阿图姆进行过了简单救治后,同时等待着即将到达此处的近区医疗人员,而此刻的会客大厅内也就只剩下了仍旧还怀抱着妻子的耐恩一人。

这个曾亲身历经过无数风雨事故的男人,却在这样一番完全出乎其意料之外的事宜面前,陷入到了极为罕见的呆滞状态中,眼神无比空洞的他同时也联想到了许多妻子曾经的画面。

可无论他进行着何种程度的挣扎,却似乎都无法彻底忘却那个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已经永远离他而去的事实,看着妻子胸腔和颈部的伤口,耐恩也在内心深处下定了要让儿子拉克用其余下一生来赎罪的决心。

而除此之外其之所以会选择静滞在原地许久的另一个原因,则是由于此刻自身的不稳定情绪,耐恩竟然再度于眼前看到了那疑似当年“裂魂者”所留下的残影。

虽然这样的幻象已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了耐恩的视界之中,但如今早已快将这件事情完全忘记的他,却依旧将此番景况看作是其自身因为压力过大和情绪变动所导致产生的后果。

而相比起此番事宜,眼下最让其关心的仍旧是怀中那早已死去的妻子,有那么一瞬之间,耐恩甚至想要通过这世间一切具有可能的方式,来尝试救活这个他并不想就此放手的挚爱之人。

或许在到达那传说之中的冥河彼岸前夕,他还有着些许的时间,来想办法尽可能地留住妻子尚未散尽的灵魂。

即便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可能已无法再成为真正的人类,但只要她还能以某种方式继续存活下去,耐恩自己可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要的只是不愿看到妻子的意外离世。

虽然在这片无比庞大的霓虹森林之中,那些有关于“亡者复生”的传闻流言并不算少,但真正在实际意义上完全成功的例子却似乎并不存在。

想要让一个已经彻底死去的有机生命体重新复活,并且保留下完整的记忆和自身躯体,或许更像是各方学者在某个研讨大会上说出的一个笑话。

但同时,凭借着人类现今“在细胞修复领域”等微观层面的核心医疗技术逐步成熟,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性。

即便妻子的伤势十分严重加之其身体的绝大部分机能都已全然丧失,耐恩也并不想就此放弃,他已然决定动用自己的一切力量来换回其所挚爱的妻子。

可正当其准备示意宅邸之内的管理系统,替其直接联系若门集团总部的医疗研究部门,并想要至此即刻开始实施这一计划的同时,他却在猛然间再度看到了数十年前的自己。

而当时的耐恩,正面对着那个曾经纠缠了他许久的梦魇——“裂魂者”。刚想要将妻子安放在沙发之上的耐恩,随即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看到如此之多的幻象。

与此同时,伴随着管理系统已根据耐恩要求,于近处安置好了用于储存妻子尸体的冰棺,并径直向其传来了相关提醒,这才暂时打断了耐恩本人的默然幻想。

而在将妻子暂时安放于此番配有诸多冷凝剂与生物体态维护液的冰棺之后,耐恩也决定了将在今晚之后彻底将这处宅邸封存起来,以帮助他自身暂时忘记那些悲痛的回忆。

可正当其再度临近房内的幕窗之际,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声,耐恩竟然又一次亲眼目睹到了那阴云之上,些许深红色的夜空,而这一次,他却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幻境之中。

在一阵穿透灵魂的轻虚感出现之后,耐恩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早已没有身处彼得.萨米基高级住宅区的宅邸之内,而是来到了一旁亦如地狱边境一般的荒原之上。

但此时此刻的上方夜空,却仍旧闪烁着那般赤色惊雷所留下的痕迹,而在见到眼前这般场景之后的耐恩,虽然内心的确感知到了些许的恐惧和焦虑,但其却仍旧在表面保持住了应有的沉稳和从容。

事实上,即便在近年以来,耐恩的确花费了巨量的精力投入在那些所谓的宗教信仰之上,但在其自身的内心深处,耐恩却仍旧并不相信任何“神明”的存在。

在这个星域境内最大商业帝国掌权者的眼中,或许并没有那些狂热崇拜者那般的热情,虽然为了改善自身所谓的“家庭命运”,耐恩在发现拉克的变态行径之后,便开始尝试接触各大界际的主流宗教。

但在此期间,他却并没能获取到任何实质性的归属感,在耐恩本人的认知观念之中,这些由人类文明本身为其所赋予了具体形象的各类“神明”,并没有能帮助改变他的“实际能力”。

在彻底放弃了那些受众面已然极度缩小的旧式宗教之后,耐恩又了解到了一些对于天际空间和自然本身的信仰派别,而以此为基础所延伸起来的“未知神明”,似乎更能让其感受到实质性的信仰感。

正因如此,对于浩瀚无垠的天际空间,耐恩始终都怀揣着重大的敬畏之心,也许是受到了当年“裂魂者”所留下的言语影响,他本人也从未参与到过一些有关于星际拓荒类的科研领域中去。

回想起自己近年以来对于那些宗教派别以及自然信仰的投入,此刻的耐恩似乎对于眼前这莫名诡异的场景并不排斥,相反的是他仿佛感应到了其某些事物的存在。

在当其向前走出几步之后,耐恩便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虽然两人相距甚远,但他却还是直接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正是耐恩此生最爱的妻子。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去呼唤对方,妻子都没有选择回过头来,而虽然其不停在向前狂奔着,可他却始终无法拉近两人的距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正阻止着耐恩接近。

而当耐恩最终因为体力即将耗尽,被迫停滞下来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下的严重失误,此时此刻,看着那仍旧背对着自己并不断远去的妻子,耐恩忍痛决定放下了其追逐的脚步。

在恍惚之间回过神来的他,也再度返回到了其位于彼得.萨米基高级住宅区内的宅邸之中,届时的耐恩也全然认为刚才的幻境都是妻子在临行之际,所留给他的最后一番忠告。

缓缓重新来到妻子身边的他,也似乎明白了此刻的自己或许正如幻境之中一样,早已无法再追上其挚爱之人的脚步,而强行让“妻子”回到身边,或许只会引发更多难以预料的情况。

在经过了一番颇为艰难得思想博弈之后,耐恩也选择淡然接受了妻子的突然离世,而眼前的他,则再也不想回到这座会让其瞬间记起挚爱之人的宅邸。

从那晚以后,耐恩也就没有再回到过彼得.萨米基高级住宅区之内,而在全然将妻子的躯体好好保存下来,并专门为其购置了一片园林之后,这位若门集团的最高掌权者也至此彻底决断了内心深处的情感。

但除此之外,仍旧还保留着另一个身份的耐恩,则不得不再度面对那个被诸多医疗人员从死亡边缘强行拉了回来的儿子,而如何处置拉克的未来也成为了令其无比头疼的问题。

虽然其早就犯下了诸多理应处死的滔天大罪,但作为他和妻子生前最为挂念的独子,耐恩却变得有些于心不忍,特别是在亲眼见到了仍旧只能全天生活在高等治疗舱内的拉克后,他更是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在经过长时间的思索和反复斟酌之后,耐恩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将拉克交给中银星警方的做法,在对比了若门集团的实际分部范围和在各星球的影响力后,他为其选择了那颗位于比锷星云迸裂带卡木克星群错纬区的骇卡斯坦星。

即便许久后在完全适应了“擎械化仪眼”已基本康复的拉克,对于父亲的这般做法表现得极为反对,但却仍旧被强制性地送往了骇卡斯坦星,并在当地的穆泽克城接受到了相关审判。

而因为其犯下了诸多重大罪行,骇卡斯坦星上的星际政府部门也将之判处了死刑,从那之后,拉克.阿图姆这个人也就彻底由公众的视野中淡出。

直到许多年以后,他才再度以耐恩.阿图姆同名养子的身份,低调出现在了骇卡斯坦星上的若门集团分部之中任职,而由于地处偏远,加上其颇为特殊身份地位,这件事也逐步被当地的人们刻意淡忘。

虽然这个自身有着极强杀戮欲望的孩子,在耐恩将之“放逐”到天际联军本部中经过多年的“改造”,总算迫使其学会遏止住了内心的变态本能。

但遗憾的是,那个曾经陪伴着自己走过数十年光阴的女人,却再也无法出现在耐恩的面前。在往后的许多时日里,这位若门集团的最高掌权者都会时不时出现幻觉,那些他不愿中断的美好画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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